



我是利川南坪的田园,沉在利中盆地的怀抱里,看了百年的日升月落,最盼的,便是秋来这一场金黄的盛宴。
当风从齐岳山吹下来,带着山顶风电叶片转动的轻响时,我便知道,丰收要来了。先前还绿得沉甸甸的稻穗,忽然就染上了阳光的颜色,一株株、一垄垄,顺着田埂的曲线铺展开,像谁把碾碎的金子撒在了我身上。风一吹,稻浪就顺着地势起伏,从南坪的这头滚到那头,碰着田边的水渠,惊起几只啄食的麻雀,它们扑棱着翅膀,把“丰收啦”的消息,捎给了田埂上的农舍。

那些农舍是黛瓦白墙,蹲在田垄的尽头,像大地睁开的眼睛。清晨雾还没散时,烟囱里冒出的炊烟和稻田的雾气缠在一起,飘着飘着,就落在我的皮肤上,带着柴火和新米的香气。后来太阳爬高了,收割机的轰鸣声就从田埂那头传来,铁轮子碾过我身上的泥土,不疼,反倒像挠痒——这机器比从前的镰刀麻利多了,可农人的笑,还是和几十年前一样,亮堂得很。











你看那驾驶收割机的汉子,戴个草帽,额角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,却顾不上擦,眼睛盯着前方的稻浪,嘴角一直扬着。稻穗喂进机器,谷粒就哗啦啦落进仓里,装得满了,运输车就开过来,车斗一抬,金黄的稻谷便倾泻而下,溅起细碎的谷尘,落在我身上,像是大地的勋章。田埂上还有妇女和孩子,手里提着竹篮,捡着收割机漏下的稻穗,偶尔传来几声笑闹,惊飞了停在稻茬上的蜻蜓。这热闹,不是城里车马的喧嚣,是藏在谷粒里的踏实,是从泥土里长出来的欢喜。

不远处的齐岳山,像一道青黑色的城墙,稳稳地护着这方田地。我抬眼就能看见它,山顶的风电叶片转得慢悠悠的,像在给丰收的田野打节拍。风从山顶吹下来时,会带着叶片的气息,混着稻田的清香,让人想起老辈人说的“天地相和”。从前我以为,山是用来挡风雨的,后来才懂,它和我一样,都是丰收的见证者——它看着农人种下稻种,看着秧苗在雨里拔节,看着稻穗在阳光下饱满,就像我记得每一双踩过我的脚,每一滴落在我身上的汗。


正午的太阳最烈时,稻田里的热气往上冒,把金黄的稻浪染得更亮。有农人坐在田埂上,他们聊着今年的收成,说“比去年多收了两成”,话语里的甜,比稻穗还饱满。我听见谷粒在麻袋里轻轻碰撞,那是大地的私语,是对农人的回应——你对土地多用心,土地就对你多慷慨。

傍晚的时候,收割机停了,运输车装着满车的稻谷往村里开,车轮碾过田埂,留下一串深深的印子。夕阳把齐岳山的影子拉得很长,山顶的风电叶片镀上了金边,和稻田的金黄连在一起,像一幅铺在大地上的画。农人们扛着农具往家走,脚步轻快,身后的稻田里,剩下的稻茬整整齐齐地站着,像在等待明年的春天。

我躺在暮色里,感受着身上残留的稻香,忽然懂得,丰收从来不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盛宴,而是大地与农人共同写就的诗。从春种到秋收,从汗水到谷粒,每一步都藏着“一分耕耘,一分收获”的道理。就像齐岳山守着这片田,风电叶片转着时光,我守着这方土,农人们守着希望——我们都在时光里,把平凡的日子,种成了金黄的模样。
夜风吹来,带着几分凉意,稻田里的蛙鸣渐渐响起来,和远处村里的狗吠、屋里的笑声混在一起。我知道,明天太阳升起时,这片田又会热闹起来,而我,会继续做大地的眼睛,看着利川的丰收,一年年,在金黄里生长。
(来源:云上恩施 利川通联记者 杜苗 通讯员 陈小林一审:田如意 二审:黄頔芳 三审:孙跃)